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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前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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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前飲

樂於時有些急了,“你到底想怎樣,能不能給個痛快?”

早知平日便認真跟於鏡練武,也不至於今日在他面前手無縛雞之力。這種時候她還是不忘痛定思痛,下決心好好練功。

“別氣,生氣容易加速衰老。”

“那你倒是快說啊!”

“行行行,我說。我是想來邀你夏至之夜一同去河畔放荷燈。”

樂於時冷哼了一聲:“我從小到大都沒見過您這麽別致的邀請方式。”

“手段不重要,達到目的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
“這就是你為人處世的原則嗎?”

“你答應我,我就把你放開。”

“你想得美。”

“不答應我就是佳人有約?”

“是又何如,不是又如何?同你有何幹系?”

男人見她不肯服軟,改用單手禁錮住她,騰出的左手去懷裏掏東西。

蝴蝶模樣的玉佩倒懸於七彩繩之下,時隔數日重新出現在它主人的面前。

只是那道細微的裂痕即使在夜幕之下也依舊如此刺眼。

大概是樂於時真的被激怒了,也許是她的反應與男人所預期的大相徑庭。她雙肘向後一頂,用力撞開了束縛住她的人,自己也向前一個踉蹌,險些摔倒在地。

男人穩住腳步想要伸手去扶她,卻被無情地甩開了。

“別靠近我!”樂於時蹲了下來,嗓音中有些聲嘶力竭的沙啞。

見她抗拒的模樣,對面的人不敢輕舉妄動,“這塊玉佩……”說著想將手裏的東西還給她。

誰知她拿手刀切向他的手腕,一不留神,玉佩便從手中滑落,順著琉璃瓦片跌落得無影無蹤。

“你……”男人沒想到她會是這般反應。

他總以為,失而覆得是世間最令人欣喜之事。他以為親自將玉佩還給她,她興許就會原諒自己。

是他太理所當然地以為了。原來她是個寧為玉碎,不為瓦全的性子。

“這東西你不是寶貝得很,怎麽就這樣不要了?”

“你們碰過的臟東西,我不需要。”樂於時直直望向他的眸子,“你和藍煙認識,那日她又為何瞞我?”

“我不否認這一點,個中緣由,不便細說。”他收回空蕩蕩的手,“你若是不介意,下回我定找塊一模一樣的賠你。”

“找,”她冷著臉笑了笑,“你上哪裏找?”

“天下之大,難不成還找不出第二件了?”

樂於時盤起腿,不介意同他說明白。

“我兒時,姨夫姨娘帶我去江南游歷。途徑靈隱寺時,聽聞裏頭來了個得道高人,便前去參拜。”

“那高人興許是看我合眼緣,把我叫到一旁給了我這塊蝴蝶玉佩。他告訴我,這玉佩將來要留給有緣人,我便一直珍藏於此。”

“聽聞那高人前幾年已經過世,這玉佩的由來便也不得而知了。”

“我倒是很想問問你,你上哪兒能弄來一模一樣的?”

男人沈默不語,他瞧見她烏黑的眸子中氤氳出的霧氣,一時之間仿佛將他的心也蒙蔽了。

“你走吧。”樂於時扭過腦袋,“此事我不再與你追究了,只是你也別再出現在我眼前了。還我一個清凈,就當你給我賠禮道歉了。”

還沒等她反應過來,男人已如同一陣風般離開了。這一切仿佛只是夏夜裏她獨自做的一場夢。

夏至日如約而來,並未因誰心情的起伏而放慢它的腳步。

祭祀儀式結束之後,樂於時便開始期待夜裏同哥哥們放燈逛集的開心事兒了。

只是期待攢得越多,失望也就來得越快。

於庭本就是有其他事要忙,必須出門得晚一些。用過午膳,於鏡便被匆匆趕來的周行叫走了。

今時不同往日,樂於時明白他的身不由己,饒是心裏千百個不願意,也不能夠使小性子,出言阻攔。欲言又止之後,只說讓他早些忙完就來找他們匯合。

索性和於遙單獨出門也不是什麽壞事,畢竟三哥總是對她言聽計從,想要什麽好吃的好玩兒的都依著她。

原本的約定沒能兌現,樂於時難免有些沒了興致。

兄妹二人走馬觀花,又到了樂濟堂的門前。今日休沐,外祖父也難得將醫館的門關了。

大夫雖不在,病人卻少不了。

柯念昔抱著試試的心態來到樂濟堂,誰知等待她的卻是緊鎖的大門。任憑她如何用力拍打,也無人來應。

站在她身旁的丫環上前拉住她:“小姐,看樣子今日是不會有大夫來了,不如我們明日再來吧。”

“你瞧我這副模樣,怎麽能等得了明日?”說完便又繼續敲門。

這場面不被於遙看到也就罷了,此刻他親眼所見,又怎能坐視不理?

他進退兩難地看了看樂於時,那人心領神會,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。

“你是想同我一起進去,還是自己先去河邊?看樣子應該用不了太長時間,不如就去裏面喝杯茶,坐著等等?”

樂於時搖搖頭,她若是等在一旁,於遙想必定會有些壓力。她的三哥什麽都好,就是所有人都要顧及,所有事都力求完美,給自己徒增了幾分壓力。

“你先去也好,能占個好位子。我忙完就來找你,不會讓你等太久的。”

小姑娘點點頭,扯出了個笑容離開了。

於遙也說不出這小四最近是怎麽了,似乎總是被些憂愁的情緒所籠罩著。

可她原本是他們家的太陽啊。

於遙走向樂濟堂,“姑娘可是來看病的?”

身邊的丫環見有人來,大喊了兩聲“小姐”,試圖引起她家主子的註意。只是這人群過於喧囂,她的叫喊也無濟於事。

見狀,於遙擡起手拍了拍那姑娘的肩膀,她才終於轉過身來。

“姑娘可是來看病的?”

那人拿帕子捂著口鼻,“來醫館自然是來看病的。”

“外面太嘈雜,進來坐吧。”

柯念昔四處打量了一番樂濟堂,這京城第一醫館也並非她想象中那般富麗堂皇。不過是一般的裝飾、一般的布置,深棕色的基調透露出一副樸素無邪的感覺來。

而坐她對面的那人亦是如此。渾身上下散發著無欲無求的氣質,仿佛脫身於世間而存在的清流。

漆黑的瞳仁望向她時,透射出滿眼真誠。

“姑娘是有哪兒不適?可否先告知於我?”輕啟的薄唇天然向上勾起,仿佛永遠在微笑。

“姑娘?”

柯念昔看著出了神,於遙又是一連喚了好幾聲,他當真要懷疑這姑娘是想來看耳朵的。

“嗯?哦……”她反應過來,“我近來一直鼻衄,不知是何原因?”

“可方便讓我瞧瞧?”

柯念昔有些難為情,她流的血不少,模樣到底是有些狼狽的。她一個大家閨秀,只怕讓人看了笑話。

她搖搖頭想要婉拒,就聽丫環說道:“聽聞你們這兒是全京城最好的醫館,大夫您這麽年輕,該不會是醫術不精,看不出毛病吧?”

於遙臉上並無慍色,而是心平氣和地解釋道:“不管是什麽癥狀,都必須親眼看看才能確診。若是因為一些原因耽誤了病情,只怕才要釀成大禍。”

“月季,不許對大夫無理。”

“是。”月季這才悻悻退到她身後。

柯念昔知道於遙並不是危言聳聽,否則她也不會為了這鼻衄特地跑到樂濟堂一趟。她小心翼翼地揭下帕子,鮮紅的血早已將上頭的月季花染得瘆人。

還有些血跡已經幹涸發棕,不免得讓人意外她鼻衄之嚴重。

她連忙從懷裏掏出塊新的,輕擦口鼻,只是有些凝結在了皮膚上,便擦不幹凈了。

柯念昔始終想不明白,自己如何能有這麽不堪的一面展現在他人面前。

於遙明白她的不自在,從邊上取了塊帕子,輕輕從盆裏沾了點水,遞給她。

柯念昔心下一動,接了過來,輕言一聲“多謝”。

替她把完脈,他想要伸手扶她的臉,她下意識閃躲了一下。於遙滿懷歉意地補了一句:“多有冒犯。”

兩張臉湊近時,柯念昔屏住了呼吸。她也分不清厚重的藥材味是從藥櫃裏來的,還是這個男人身上自帶的。

於遙松開手又仔細看了看血跡,仔細詢問道:“除了鼻衄之外,還有其他地方不適嗎?”

柯念昔搖頭。

“看起來並無大礙。應該只是鼻子流血,而非其他疾病引起的。”

於遙將她的腦袋微微向下壓,用細長的手指緊捏她的雙側鼻翼,“這樣按壓片刻,等到不流血即可,明白嗎?”

“嗯。”

他松開雙手,柯念昔自己乖乖地捏了上去。

“想必姑娘只是水土不服,再加上近日天氣燥熱,吃了些上火的食物,便有如此嚴重的癥狀了。”

“你怎知我是從別處來的?”她捏著鼻子,說話聲音嗡嗡的,有些好笑。

於遙笑了笑,“看姑娘膚若凝脂、白皙透亮,大概是自小生活在江南一帶的吧?”

“正是。”

“一方水土養一方人,若是要在京城久住,還得花點兒時間適應。今日我先替你開服清熱降火的方子,回去吃上幾日。另外,平日裏飲食切記清淡,多吃蔬菜果子,少吃容易上火之物。”

“明白了。”

只消片刻,鼻血就止住了。柯念昔覆又拿帕子擦了擦,這才意識到自己早已將它弄臟了。

“這帕子……”

“姑娘若是不嫌棄,你就拿回去。”於遙指了指手邊那一疊,“本就是給病人用的,你拿走,不礙事。”

“多謝。”她猶豫了半晌,還是決心問了出來:“不知大夫尊姓大名?”

“於遙。”男人一如既往淡淡地笑了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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